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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索之 摄影:郭旭天
一
前几天,有个网友问我,他舅舅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我说去年吧,去年去世的。网友是新加的,聊了一会才知道,他舅舅叫海青,是我本家的一个叔叔。网友比我大两岁,算是我的表哥。表哥说,他在新疆工作,隔几年才能回一次老家,最近听说舅舅去世了,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就想问问我。
海青叔中年时得了脑溢血,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处于半瘫痪状态。开始只能躺在那里,吃喝拉撒都要家人协助。然后,慢慢地可以坐起来,站起来。再然后,柱个拐杖,在别人的搀扶下,可以在场院里走几步。最近几年回家,能在他家房侧的小路上看到他。而且,他还认得我,见了我,虽然语句不清,但还是很努力地和我说话。本以为他恢复的不错,会越来越好,想不到有一次回家,母亲说,你海青叔死了。当时我想,死了也好,算是解脱了,不然拖累家人,自己还活受罪,死了,大家都落得轻松。
表哥说,舅舅没有得病前,算是一个强人,得病后,所有事情都变了。我说,这我知道,你舅舅得病前,家里房子是村里最好的,坡上的庄稼也是种的最好的,日子过得顺心如意。表哥说,他小时候去舅舅家,和舅舅一起上坡干活,舅舅对他可好了,但自己却没有尽到孝心,心里惭愧。表哥说,他2013年回来看过舅舅,当时给舅舅买了一个能听戏带U盘的收音机。表哥说,舅舅去世的时候,他都不知道,没有回来,现在知道了,感觉特别难受。
表哥还给我发来一个相册,是2013年他给舅舅照的一些照片。照片上的舅舅,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但大部分都是坐在那里照的。他说,舅舅已经没了,但我这里还有这些照片,想他的时候,我会看看这些照片。
舅舅已经没了,舅舅的照片还在。照片是数字的,只要存贮设备不出问题,照片就一直存在,不会消失。存贮设备会老化,到时换一个新设备,把照片移过去,重新存贮这些照片,照片就会一直存在。这样说来,表哥可以一直看这些照片,回忆和舅舅在一起的时光。但事情不是这样的,照片里的人不是他舅舅,照片里的舅舅,是用数字虚拟的舅舅,不是真的舅舅。真的舅舅已经不在,永远不会回来了。
二
上课讲到避雷针,我举了一个学生经常能看到的例子,雷打石桥。雷打石桥在学校下面不远处,是一个钢板桥。桥面上有拉索,拉索上面装有避雷针。有学生就问,那个桥为什么叫雷打石桥。我说,桥上面不远处有一个被雷击打过的石头,所以叫雷打石桥。学生们就说,没有,没有看见那里有一个被雷击打过的石头。我突然想起,这雷打石消失的时候,这些孩子还没有出生,当然不知道那里曾经还有一个巨石,叫雷打石。
雷打石是一个高约五六米依山而生的巨石。其根部和河床上的石板相连。三个侧面如劈柴一般耸立。顶部比较平整,刚好和巨石里面的大路相平。在巨石中央,有两个交叉的大裂缝,使整个巨石看起来上大下小,好像随时都有向河水中倒塌的可能。巨石中央的裂缝和侧面劈柴般的形状,当地人传说,是过去某个年代,石头受到雷击后,炸裂而成的。雷打石之名,由此而来。
2002年水灾之前,雷打石对面,上游几十米远处的河边,是保护区的一个家属楼。由于家属楼的根基侵占了部分河道,发生水灾时,家属楼自然会倒塌。那时的楼房都是砖混结构,楼房倒塌后的钢筋水泥刚好冲击到对岸的雷打石。雷打石大部分碎裂、倒塌,留下的那一部分,现在已经变成那条大路路面的一部分。所以,现在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那里原来还有一块形状特别的巨石,叫雷打石。
至于这个雷打石到底是雷击形成的,还是在某个年代,椒溪河里暴发了如2002年一样的大洪水,被洪水冲击后形成的,已经无从考查。能确定的是,那个地方,不会再长出一个我当年的雷打石一样的石头。许多年后,知道雷打石的人都不在了,人们经过雷打石桥,看着雷打石桥几个字,肯定会和我那些学生一样想,这桥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名字。
前几年,为了连接东岳殿小区和河对面的108国道,在雷打石桥下游一千多米处新修了一座钢筋水泥大桥。十年前,东岳殿小区就是一片菜地。听老人说,解放前,那里就是一片河滩。东岳殿小区现在也不叫东岳殿小区了,去年刚重新命名,叫艾佛小区。从艾佛小区门口到高铁站,走路只需十分钟。由于交通便利,地势较宽,艾佛小区就成了佛坪最大的居民区,就连县城的一些党政机关也在这里设立了办公地点。但这个地方,原来叫东岳殿,是一个乡,东岳殿乡,前几年并乡变镇,叫袁家庄镇。也许再过几年几十年,人们只知道艾佛小区,不知道东岳殿,东岳殿这个古老的地名就会消失。
东岳殿外面的河滩宽阔,河滩中央有一块石头,长的像一张大床。床一样的石头,平时离水面就有一米多高,枯水季节,周围的沙石露出,看起来更像一张大床。十多年前,有时晚上散步,走到那里,想起河里那块石头,那张大床,就会下到河滩,爬上那场石头,坐在那里看周围泛光的沙石,看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峰。看得累了,就躺下来,看天上的星星。那里是河滩中央,离两边的山坡较远,没有树木、房室和任何东西阻挡,是县城附近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如遇到月圆之夜,站在那个石头上,在月亮的光辉里,看看周围苍茫空旷的夜色,感觉自己就是站在地球的中心。
十几年前,一个六月的夜晚,石头上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两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后,一个人去了水边。然后,另一个人也去了水边。水里的月亮不圆,只是半个圆,在水面上忽闪不停。他们说了一些话,一些悄悄话,说的什么没有听到,即就是听到了,但这十几年都过去了,怎么还记得。他们说了一会儿话,还是回到那块石头上。他们坐在那里。他们躺在那里。就像是河妖水怪。就像是,那块石头真是一张床,他们要在那里睡觉,做梦,一直到天明。
直到某一天,那块石头被炸碎,又来了几台挖掘机和一些工人。不到一年时间,那块石头下面不远处,修起了一座水坝,那块石头上面不远处,修了一座桥。然后,每次走到桥上,看水坝聚起的海洋一般的静水,我还能想起那块石头的位置,还能想起那块石头的样子,想起站在石头上,站在地球中心的那种感觉。还有那个梦,梦中的那些话语。但是现在,当我站在桥上,在水面波纹的干扰下,那块石头的具体位置,已经无法判断,那块石头的样子,已经模糊。不知再过几年,站在桥上,我是否还能想起,那水面之下,曾经有一块床一样的石头。
三
清明节回家,想看花的。但桃花已落,梨花已落,坡地里的桃树和梨树,已经长出了青青的叶子。油菜花,地里的油菜花虽然还没有完全凋谢,但稀稀拉拉的菜花散布在已经结籽的青色菜田里,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样子。所以,本来想在在花团锦绣的三月回家,可以看到雪白的梨花、血红的桃花,或者一片一片金黄的油菜花,却都没有看到。只看到满地已经失色的落花,和花季已过将要返青的山河大地。
回家后,父亲问我,几点从佛坪走的。我说,中午十二点。父亲没有听到,再次问,几点从佛坪走的。我靠近他,声音大一点说,中午十二点钟。虽然我觉得已经够大声了,但他还是没有听到。我只好用手比划,再用嘴吧更大声一点反复说,中午十二点,中午十二点。弄了半天,他才说,十二点钟走的,这二点就回来,还快嘛。母亲见我费力地和父亲说话,就说,他现在耳朵背的很了,有时候给他说半天,他也听不清。父亲看母亲和我说话,知道母亲在说他耳朵背,就说,我这耳朵聋实了,别人说话,一点也听不清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的耳朵不灵,和别人说话费力,已经记不清了。记得刚开始,他说听别人说话,听起来费力的时候,弟弟给他买了助听器。助听器用了一段时间,他说助听器不起作用了,我就重新买了一个。但过一段时间,助听器又不行了,我和弟弟就给他换新的助听器。到了最后,我们发现这助听器不是什么好东西,助听器只能使父亲的耳朵越来越背,我就给父亲说,我们不戴那个助听器了。父亲说,他也不想戴,戴上助听器耳朵难受。不戴助听器后,父亲的听力好像是恢复了一点,但也只是一阵一阵的,这一个次回去,觉得他的听力好了一点,下一次回去,听力又差了一点。去年冬天,父亲生病住院,我说顺便去耳科看看。父亲说,这人老了,耳朵就背了,医生能有什么办法。
下午吃完饭,去河边转悠,转着转着就到了太白庙。庙前那两棵大柏树依然如故(其实,我就没有怎么看那两棵大柏树。我不看它们的原因是,它们好像永远是那个样子。不论是五十多年前,我第一次看它,还是现在,我第n次看它,它都是那个样子。不论是春天、夏天、秋天还是冬天,不论是天晴还是下雨,它都是那个样子。也许这两棵柏树有变化,但我眼里,每次从它们身边经过时,它们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庙门经过了整修,基本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进门的院子里,有一个新修的香炉(不知道太白庙没有损坏之前,是否也有这样一个香炉)。大殿也经过了整修,大殿里的神像都是新塑的。庙里的爪棒说,过去的神像是什么样子,他也不知道,听村里的老人说,也说不清楚,现在这神像,是请教其他道友后,请匠人重新雕塑的。爪棒比我小两岁,和我是同龄人,从我们记事起,这庙里就没有神像(神像毁于文革初期)。西厢房的门和窗棂还是古时的样子,但已经非常破旧,东厢房的门和窗棂经过了修整,但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爪棒说,过去的老木匠,要么去世了,要么老的就像你父亲那样了,做不动了,现在的匠人都不会做这些东西,只能这样将就一下。
院子里还有一块残壁,上面的字迹模糊,一个字也分辨不出。爪棒说,这是太白庙里的石碑,文革时被人砸碎,搬到井泉边,那些女人天天在上面洗衣服,时间长了,上面的字都看不清了。我说,这水沟渠里过去有座桥,你还记得吧。爪棒说,记得。我说,那桥下有一个水井,记得小时候去水井边,有许多石碑的。爪棒说,这个也有印象,但这水沟四五十年前就填了,水井应该就在现在路面下方六七深的地方,当时填那水沟的时候,石碑是不是搬到了其它地方,现在没有人说得清楚,就是填水沟时,没有人搬动那石碑,那石碑还在那里,现在也掏不出来。
在庙里和爪棒闲谝了一会,就想去河边看看,看看过去经常下河的地方。下河的路已经没有了,路和路边的田地里全长着茂密的竹子。竹子都很高大,竹子下部缠绕着涨水时从上游冲下来的垃圾。垃圾五花八门,色彩各异,走在里面感觉阴森森的。到了河边,去水边的石阶还在,过去洗衣服洗菜的那几个石头还在。河床好像低了,河中间的那个大沙坝没有了(二十多年前,有淘金船在那里淘金后,那个叫中沙坝的大沙坝就没有了)。我看了一会河水,河水依然不停地向东奔流。但我知道,再过几年,下面的水库修好,这里成了库区,这水也就不流了。
四
某天无事,看女儿的书架,发现有本《百年孤独》,就拿出来,坐在沙发上翻看。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的哈哈大笑。女儿看我傻笑,就说我,就看个书,看把你笑的。我说,这书我年轻时看过,但好像和现在看的不一样,难道这不是同一本书。女儿说,这是你老了,理解不同了。
第一次看《百年孤独》,是上大学期间,在阅览室的一本杂志上看的。那时年轻,视力好,看书快,一本百年孤独,一天多点时间就看完了。也因为那时年轻,拿到一本小说,只看故事情节,对小说中的文字和句子不会深究,囫囵吞枣,当然看得快。现在想来,年轻时看小说,不知道遗漏了多少重要而且有意思的东西。但再一想,这看书快,特别是快看小说,也并非一无是处。首先,快看小说,就像是看内容紧凑、情节紧张的电影,可以使人的情绪和故事节奏合拍,更好地启发和调动起自己的情感。其次,小说快看,其中的主题和线索更容易凸显出来,便于整体上把握整个故事。当然,这样说,也就是在自我安慰。想起年轻时,化了那么多时间,看了那么多书,却没有几本书是认真仔细看了的,那种遗憾,不找点借口安慰一下自己,书还怎么继续看下去。
年轻时看诗,专注闪光的句子,看小说,专注故事情节。这好像也正常。年轻时反应快,容易接受新生事物,那些鲜艳发光的东西更能引起兴趣。话又说回来,那些故事情节还不是由句子组成的,那些句子还不是由文字组成的,是那些文字和句子才组成了那些精彩的故事。所以,在你专注于情节时,那些文字和句子正在慢慢地浸润你,渗透你,使你对文字的感觉和品味,慢慢地发生变化。一直到某一天,你老了,老眼昏花,不可能如过去一样,能一目十行,而只能一句话,一段话,慢慢地看书了,这时,你才不得不认真地看那些文字,认真地猜摸那些句子。你从句子中读到了一些新的东西,理解了一些新的东西。过去喜欢的那些闪光的句子,你觉得刺目,过去没有在意的那些句子,却让你惊异。过去觉得真实的情节,你觉得假,简直假的离谱。过去觉得离谱的情节,你觉得,这好像天天都在发生。一篇文章,你不能一口气看完了。一本书,你可能要看半年,看了半年,你还觉得,这书本我仍然没有认真看过。过去爱看的书,翻几页就觉得乏味,看不下去了。过去看不懂,看不进去的书,现在却能津津有味地看一整天。
某个作家,出了一本书,非常著名的那种书,所有人都在看,所有人都给你推荐,让你看一看。看一看吧,写的非常好,非常有意思。你却不想看,不看,偏不看。不是你和这个作家有仇,也不是嫉妒等等其它一些原因。你就是不想看。你宁愿拿起一本旧书,拿起你已经翻过千百遍,书页都已经翻烂了的那种旧书看,也不想看那本新的著名的作家写的著名的书。这在过去,是不可能的。有人写了一本著名的书,别人都在看的书,你肯定要看,千方百计地找来看,生怕别人看了,你没有看过,生怕别人知道的东西,你不知道。这也不奇怪,过去的你,是一张空旷的白纸,遇见谁,不论那个作家,你都想了解一下,他都想在上面蹭上几笔,留下点痕迹。现在的你,那张空旷的白纸,已经被涂的乱七八糟的,各种颜色各种风格的笔画,已经装满了,没有地方再放新的的东西。现在能做的事情,就是修改润色一下,不让那张纸过于难看。而且,这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五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两千多年前,赫拉克利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站在一条河边说的,还是看着天上的星空说的,还是看着早晨的日出说的,都有可能。不过最有可能的是,他是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什么也没看,然后说出了那句话。哲学家都是怪人,怪人就有怪癖,说些怪语。赫拉克利特是个哲学家,他还说过另一句怪话,太阳每天都是新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已经在慢慢地理解这些怪人怪语。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科学家说,太阳一直在燃烧自己,然后不停地向外辐射自己燃烧后产生的光和热。由于这些辐射,太阳自身的质量在不断地减少。太阳每秒钟要损失大约400万吨的质量,虽然相对于太阳巨大的质量来说,这400万吨的损失好像微不足道,但上一秒的太阳和下一秒的太阳还是不一样。我们看到太阳,看到光,那光是由太阳表面的一些氢和氦燃烧后产生的。那光到达我们,进入眼睛,在视网膜上闪一下光,然后湮灭,成为我们身体的一部分,再然后,可能转化为某种需要贮存起来,也可能以我们看不见的方式,释放出去。而下一秒,或者明天,我们再次看到太阳发的光,是太阳表面另外一些氢和氦燃烧后产生的。它们和昨天的光有相同的频率和波长,和昨天的光有相同的状态,但它们和昨天的光不同。它们是燃烧了另一些轻核后形成的,它们是新的,不是昨天我们看到的那束光。昨天的那束光,早已通过你的眼睛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们几十年如一日,住同一所房子里,坐同一个办公室,走相同的路,看相同的风景,真的有些烦了。但这只是视角问题。视角不是眼睛,不是卫星,不是在太空里移动的望远镜。视觉可能是一种意识,或者是一种觉悟。我们站在地球上,和地球相比,我们每一个人,显得微不足道。和整个宇宙相比,地球又显得微不足道。和整个宇宙相比,我们生活在自己微小的世界里,过着相对稳定的日子。我们对地球正在绕太阳高速旋转,太阳系在银河里、银河系在宇宙飞一般的移动这样一些事实置若罔闻,或者说,我们对这些事实毫不在意。但事实却是,这一刻我们在宇宙中的某一个点上,下一刻,我们在宇宙中另一个点上。每一个时刻都是新的,每一个时间点,我们都处在宇宙中的不同位置。尽管我们站在那里不动,或者我们直接用床和椅子把自己拴住,再或者,我们直接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大脑都停止了思考,可我们还在动,我们不可能把自己静止在某个位置,停止在某个时间点上。所以,我们今天看到的房子道路和风景,不论从宏观还是微观的角度来看,都和昨天不同。一切皆流,无物常住。
看到影视剧中的穿越剧情时,我也会幻想,幻想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我能穿越到过去,我就不会给父亲买那么多的助听器,我会在父亲听力受损之前,先找医生给看看。如果我能够穿越到过去,我会在1985年第一次看《百年孤独》时,就认真地一字一句地看它。如果我能够穿越到过去,我都不知道,我到底会干些什么。我觉得,即就是我真的能穿越到过去,我也不能回去。这是一个道德问题。如果我真的回去了,我想要干,将要干的那些事情,会让这个世界爆炸。
我当然知道,通过时间旅行,回到过去,是不可能的。尽管某些人提出了这种假设,但它只是假设,这假设只是科幻小说和电影制造故事情节的一个工具。艺术家的这种幻想,只是用来增加剧情的戏剧化效果,弥补读者和观众因为时间流逝万物不再所留下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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