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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上篇文章讲了我八月最后一周的浪浪浪,但其实整个暑假七八月我一直在忙,到八月底才给自己放了一周假。
今年暑假,我离“子承父业”更近了一步,开始了我的教学生涯。我老爹家有强大的老师基因,从爷爷奶奶到七大姑和我爹,或是在一线从事教学工作,或是在教育系统里工作,是不折不扣的“书香门第”、“教育世家”(给自己加戏…..)
如果我们一大家子走在街上,有人从后面叫一声“鲁老师”,那所有人都会回头……
小时候的我是很抵触成为老师的,但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是慢慢变成了另一个“鲁老师”。
我今年教了两类暑假班,一是我们系(牛津官方)的summer school,学生主要是本科生和初入职场的新人;二是位于牛津的教育公司举办的summer school,学生主要是16~17岁的高中生和18~24岁的本科生。
和大家分享几点感悟。
位于牛津的教育公司举办的summer school,两周费用大概在4500磅左右,包括食宿、课程和活动,但不含机票和签证费。这样的费用门槛就导致了只有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才能把孩子送到这样的暑期学校来。所以,孩子们大都是来自富裕的家庭,即使是发展中国家,也一定是当地最发达的城市如墨西哥城、圣保罗、首尔等。而且,大部分孩子就读的是当地的国际高中,素质和视野,真的是令我这个读公立高中过来的印象非常深刻。
“工薪阶层的孩子们还在公立高中里做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想着考一个好分数读一个好大学,中产阶级的孩子们已经被父母送到牛津的summer school里接触各类他们感兴趣的学科,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和牛津的博士生们讨论着Elon Musk、气候变化和能源转型。”
学生们自信地走上台present
我在课堂上提到了Greta Thunberg,不出所料,所有孩子们都知道她,其中一个小孩还参与了Climate Strike在墨西哥城的气候罢课。不知道有多少中国的高中生知道Greta Thunberg,也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是公立高中和中西部的孩子?
教育不平等现象已经那么明显,然而国内的家长们送孩子去上各类补习班,不想输在起跑线上。殊不知,其实我们早已落后在了教育理念和内容上。如果暑假有足够的预算送孩子出国游学,少参加一些国内机构举办的圈钱项目,这类孩子送过来之后其实就是找几个中国老师带着随意忽悠。真心推荐我现在的这家机构,是几个牛津毕业生创办的,请的都是牛剑的博士生来小班授课,课程也都是精心设计的。比如我为了上总共12个小时的seminar,总共花了三个周末的时间备课,而课程大纲也是经过面试、考核等多层考验才通过的。
这些高中生选择在这个时候来牛津读这样的summer school,很多人是为了帮助选择之后大学期间读什么专业。想我当年,和大多数国内的孩子一样,完全不知道各个专业是什么,纯盲选。等我以后有小孩也会把他们读高中时送到这样的机构,这样他们才知道什么专业自己喜欢或者不喜欢。
我的学生们来自世界各地,但很多人并不是当地人,比如在阿联酋读美国高中的韩国孩子、在伦敦读法国学校的留尼汪孩子、在瑞士长大的突尼斯孩子。他们大多因为父母工作的原因在国外长大,每个人都说着自己的母语和当地的语言,但对自己的身份认同却还是自己的母国。我的课程中,有一个作业是写让孩子们写“气候变化对自己国家的影响”,这些所有住在异乡的孩子写的都是自己的母国。
除了那个韩国孩子Han,他从小跟着父母迁移,在英国美国长大,现在又住在迪拜,身份认同是一个国际人。他在作业里,写的是阿联酋。而且,Han对建筑和可持续发展非常感兴趣,小小年纪,已经参加过很多国际志愿者项目和创新项目,还有自己的主页,让我这个博士生十分汗颜。他还和我讨论了大学要申请哪里,在聊完一连串常春藤后,他说,Princeton最适合他。
我教了三期牛津的教育公司举办的summer school,他们主打牛津模式的小班教学,所以每个班不超过8个人,平均3~4个人,有时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开班,可谓真正的定制化教学了。
完全模仿牛津的模式,由lecture(所有班级的学生一起上大班课,由牛津教授上讲座)、seminar(由牛津的硕博士生,即tutor上课,小班教学,非常interactive)和tutorial(1~2人,由tutor提前布置作业,和tutor面对面交流一个小时)组成。
我的两期学生里,第一期是4个女生,1个男生,第二期是4个男生,第三期则是一群来自阿联酋的初三学生的定制课程。在上课期间,我体会到了男女生思维的差异。女生们关心的事情更加生活化,或者说感性化,而男生喜欢的则是科技和政治。
有一次,我在课堂上播放了气候罢课领袖女生Greta Thunberg的视频,女孩子们都很emotional,看完后纷纷赞叹Greta,说她非常勇敢。而男生看完视频后,则问这样罢课有用吗?政府会改变吗?
我们在课堂上也讨论了吃饭与气候变化的关系,女生们讨论完后,纷纷表示想成为vegetarian;而男孩子们说,可以少吃肉,但是做不到不吃肉。而最让我哭笑不得的是,阿联酋的孩子们,问吃肉和气候变化有啥关系?而我已经给他们解释了十多分钟畜牧业和碳排放的关系了。可以理解,毕竟阿联酋的饮食结构以牛羊肉为主,蔬菜都很少,让他们少吃肉,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女生们普遍都比较自律,布置的作业几乎都能够按时完成。但是男孩子们,则一言难尽……
我的课堂上有很多quiz,女孩子们都玩得很开心,欢声笑语;而男孩子的班,则有了更有惩罚性的建议,他们主动提出谁答错了要做俯卧撑。于是,我的课堂就变成了体育课……
(因为孩子们是未成年人,有要求不准在社交媒体上展现他们的正面)
遥远的中东,在我心中一直是神秘和土豪的代言。至今,只有一次转机去过多哈,印象里只有机场的祈祷室里众人跪地祷告、飞机上看到的一望无际的沙漠以及机场里穿着白色长袍走来走去的阿拉伯大叔。
这次教了一个阿联酋的班,让我对阿联酋有了更多的了解。
这个班一开始,就让我感到非常棘手。
其它的班,孩子们都非常积极,因为大多是他们自己想来牛津上的summer school。而这个阿联酋班,我从他们口里得知,是学校组织的,所以孩子们其实并不是很积极主动。有几个孩子,竟然一进教室就开始睡觉,而且还互相之间讲阿拉伯语。
我的课程非常interactive,需要孩子们大量的参与。另外两个班都进行得非常顺利,而这个中东土豪班则非常艰难。
我这时就体会到了本科的时候,老师给我们上课的无奈:认认真真备了课,底下学生却都在玩手机,这会非常打击老师的积极性。看来,只有自己也亲身经历了,才能明白当年我的本科为什么没有几个老师认真讲课?因为学生都这样了,老师再怎么认真准备,也会非常失望。
好在中东土豪班有两个女生拯救了我,她们从头到尾非常积极,一直在问我问题、和我探讨。其中一个女生还给我看她在阿布扎比参加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比赛的slides,是个非常有潜力又出色的女生。
虽然孩子们并不积极,但是我还是感到很欣慰。毕竟,他们是来学习气候变化的。一群中东石油大国的孩子,能够来英国学习气候变化,本身就具有不平凡的意义。而且,从他们口中,我知道了阿联酋更多的事儿。原来,阿联酋是中东应对气候变化的领导者,利用自身的太阳能资源,阿联酋建设了很多光伏太阳能,而且也一直在投资新能源。国际可再生能源机构的总部就落在阿布扎比。前几年炒的很热的零碳Masdar城,也在阿布扎比边上。虽然这个零碳城可能失败了,但是毕竟见证了阿联酋的努力。
毕竟,能源转型,从石化燃料到光伏,位于中东的阿联酋,都是可以继续做它的能源王国梦的。
阿联酋班不是我唯一的挑战,还有个挑战来自全是男孩的那个班,但也是一个阿联酋的孩子Ahmad。
这个孩子也是一来就睡觉,我就纳闷,中东土豪们都没有睡够觉吗?后来知道他是因为时差很困,适应后就好了。
但是他给我的挑战在做作业上。我给他们的tutorial布置的是一篇800字以上的essay,因为需要让孩子们接受些挑战,所以作业周二布置,周三晚上必须交。作业布置后的当天晚上,这个孩子就给我来了封邮件,
看着这孩子稚嫩的英语,当时我就懵了,00后都这么直接的吗,不做作业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和老师说,我不会,我不写……
于是我只能恩威并施,说不写的话,不能参加tutorial;要不,你还是尝试下吧,能写多少字是多少,并且给他发了篇之前学生写的范文。
好在后来这孩子还是愿意尝试,第二天deadline之前给我发了一篇350字的essay。
后来我想想,其实这也正常,要是高中时代的我,也从来只写过250字的高考英语作文。让我写一篇800字的英语论文,我也写不出……
不过这又让我体会到了不同教育体制下的孩子们的巨大差异。来自墨西哥的Isabella,写的essay非常好,逻辑清晰、论证充分,而且她说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完成了。我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说在学校她们有这样的练习,在规定时间内完成1000字的essay,因为之后她要参加的考试要考这一项。而她读的,是墨西哥的国际高中…..
很多孩子都是因为自己对环保、气候变化感兴趣才选的我的课,但他们的兴趣,大大超出了我的期待。
Selin是来自中国香港和土耳其混血儿,她话不多,但是每次讲话,则会一语中的。她说她从几年前就开始关注环境问题了(要知道她才16岁),她每年暑假都要回土耳其她妈妈的老家,但她亲身感受到气候变化和环境污染给家乡带来的影响,以前少雨的地方现在年年下雨,以前的蓝天现在的灰天,水污染在土耳其也很常见…..一个16岁孩子对环境如此细心的观察让我惊讶。
Tarek是在瑞士长大的突尼斯孩子。他对环保的热情来源于对动物的热爱,他说他很喜欢动物,想保护他们。
Adrien是在法国留尼汪岛长大的孩子,现在生活在伦敦。他说,本来澄澈美丽的留尼汪岛近几年也饱受气候变化给农业、旅游业带来的影响,让他非常痛心。他非常想尽一份自己的力,让世界变得更好。课程结束后,我问他对哪部分最感兴趣,他说各种环境污染,因为相比于气候变化,环境污染我们更容易做出实在的改变。
我也深刻体会到了教高中生和本科生的区别。
高中生们比较好hold住,问的问题比较简单,就算一时半会答不上来,也能拿出老师的杀手锏,一个反问,“你觉得呢?”扔过去,还可以让他们自己去查资料,第二天来课堂上给大家分享问题的答案,既锻炼了他们探索知识的能力,又解决了我其实也不知道答案的尴尬。
而本科生就没那么容易hold住了,尤其是教我们系的summer school。因为是牛津官方举办的暑期学校,40名学生都是精挑细选的来自全球顶尖大学的本科生,而且他们对这个领域一般都有一定的认识了。
我给他们上的是tutorial,利用辩论的形式激发大家的讨论。他们的讨论非常有深度,提出了很多属于博士水平的科研问题。我这才明白什么叫做“教学相长”。从他们的讨论里我学到了很多,其中不少都可以成为我科研中的研究问题。
在教牛津的教育公司举办的summer school时,我碰到了两次只有一个学生的情况。
第一次是一个巴西的高中生Pedro,他对环境科学特别感兴趣,但是后来因为他父亲更希望他能够有同龄人的陪伴,所以还是取消了一个人的课程,去上了他的第二志愿:物理。但这个家长非常友好,还给我带来了巴西咖啡,让孩子一定要在牛津亲手交给我。
第二次是一个摩洛哥的本科生Oussama,他即将就读法国最好的工程师学校Ecole polytechnique 的能源与环境管理的全英文授课master,所以他选择在大四的暑假来牛津上两周summer school,来完成英法授课的转换。
这个学生的成长经历也非常国际化,出生在摩洛哥,四岁时跟着父母去了卡塔尔,在卡塔尔读的是黎巴嫩的学校,法语授课,读本科时就到了法国读书。他对新能源领域很感兴趣,刚刚在比利时的光伏企业完成了暑期实习,理想是创办自己的光伏公司。他并没有因为仅一人就取消课程,而是享受这一对一的授课,抓住机会提了大量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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