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牛记 | 6UP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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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在山里金大姐的助力下，我们将置于葫芦塘边的铜牛，迁回房前的草场上。牛头前的草坪绿油油，牛尾新铺的草地湿漉漉。这头牛随我们从江北城里，跨过长江到江南山中，屈指一算也有五个春秋了。我的生活渐趋宁静，牛却被我们转场了四次。

这头牛儿与我结缘于许多年前一个冬季。那天晚上，在我爱人外贸公司小食堂接待雕塑名家张灵教授。原本在大学教书的他因缘际会，几次受到国家领导人接见。那晚，他说此番进京给人家铸了头铜牛，那模子就没用了。我曾去过他的雕塑厂，横七竖八摆放着许多用过的雕像模型，甚至还有不少雕塑成品。那时，我正涉足书画艺术圈，想将那些雕塑移之我爱人的厂区，布局成一道艺术风景线。后来我爱人外贸生意日渐败落，我们落魄得如坐针毡，也就顾不上那些雕像了。

准备离别都市前，张灵给我打电话，称同一个模子的铜牛铸成了，三百斤重，给你们运过去。我这才依稀记得，那晚酒多时说请他用那个模子给我铸一头牛，私忖属牛的爱人能如牛一样扛下这坍塌下来的“天”。张灵送牛时，我们已经作过最后的挣扎，万般无奈漂泊到了江南。那头牛，便暂时留在原先的厂里。

五年前的秋季，我们在九华山茶溪筑园栖居，有一天爱人从省城回山里，带回了这头铜牛。天青色等烟雨，我居山野渐渐连电话也不响了，秋风秋雨地上不见青草，这牛儿来山间陪我们过冬，让我心生感动。思虑再三，将牛置于一处高坡上。牛尾对着的墙外可见九华峰，牛头朝大门。有高人见此牛，轻叹一口气说：“这牛累啊，背负着青天，却要拖拉整座山”。那时间，我爱人企业倒闭后可能还会有隐形“炸弹”暴响，如惊弓之鸟的我们已没有应对能力了。于无声处，我揣摸着给牛挪一个好地方，别再这么累，别再这般苦。
次年春天，我见房前一块草地发青了，喊来几个人帮忙，将牛移到这块草地，看上去比在小土丘上好了不少，我心稍安。我与爱人都是农村出来的，两家父亲都当过生产队长。她说小时候半天上学，半天要在家帮大人干农活，有时牵着牛在溪水边吃草时，见同学们从桥上去学校，自己拿着课本躲在桥洞里流泪。我喜欢割青草送去牛棚，印象最深刻的事便是结冰的严冬里，看守牛棚的那个老头怕牛在棚里撒尿拉屎，把牛赶进齐膝深的冷水里站着，非等它们撒出尿来，才肯让它们上岸。这个老头死时，凑不齐抬棺的八个人。人们嫌他心太狠毒了，不愿给他抬棺。

去年秋季，我见屋后葫芦塘边风景甚好，那时刚清理完临塘边香樟树桩上的南瓜藤子，一下开阔了不少，塘边似乎少了些内容。我找来几个人助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牛移到塘边。这里临水，不愁喝水，只是太窄，前后还有几块大石头。牛底座落入深坑那一刹间，我有些后悔了：牛陷入巨石阵里，有力也使不了来呀。雪花飞舞的冬天，早晨起来看牛背上积了层厚厚的白雪，我的心更加不安起来。那时，我爱人陷入一场纠纷，我们没有淹死在商海惊天骇浪里，可能会沉没在人情世故的阴沟里了。

人生旅途中，有时候在某一个拐角陷入困境中，就像牛掉入沼泽一样，越折腾可能陷得越深，只能假以时日，让阳光照进生活里来。去年冬季，我们翻出板车、铁镐与锹来，将园子东南角那堆砂石土丘，每天挖呀挖，挖的坑越大，拉出去的土越多。直到今年春末夏初，终将那“山”挖掉了，平空多出一块空地来。我们设想了无数方案来布局这块空地，还设想建个书屋，让过往的人进来读读书吧。江南园林大家、山水画家李成城老先生来我这里，建议将牛移到这片空地上来，瑞兽镇守路口。雕刻大家欧阳越峰建议将后面那两堵墙上栽培些绿植披挂上去，让牛在芳草地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们走后，我平整土地。爱人去池州找到草坪，中午人家开三轮车就送来了。我们合力将深陷塘边的牛挪出来，我拍拍牛背说：“带你转场去大草原”。搬运时格外顺当，落地平稳，恰到好处。当天下午，我们铺好草坪，浇水。看上去，牛儿似乎舒坦了许多，我们的心也宽敞了不少。

这晚，我将沾满泥巴的鞋泡在水里，都没劲洗了。晚上只喝了点汤，爱人晚饭也没吃就睡觉去了。临睡前，我于月色中再去看看那牛儿，搬把椅子端坐其侧，像是陪一个老朋友共

同沐浴江南山间如水般的月光。听预报说明天有雨，但愿陪伴我们度过艰难岁月的牛儿，不再被折腾，在山中生活得越来越好。

夜深风凉，我也困极了。见阳阳与小柱子、小黑豆，还有花花都在我旁边，只有四妹与逗号在屋内没有出来。我带它们回屋，安顿好它们睡觉，回房间见爱人还在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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